揭湄公河惨案主犯毒枭糯康昆明审讯过程
7月17日,糯康被押到提审现场。新华社记者 王申 摄
9月20日,昆明市中院将对湄公河“10·5”惨案主犯糯康等人进行公开审理,糯康等6名被告人分别以涉嫌故意杀人罪、绑架罪、劫持船只罪等被提起公诉。昨天,参与审讯糯康集团主要犯罪嫌疑人的“10·5”案件审讯组组长张润生、审讯组成员张合富、吴健,接受了新京报记者的专访,讲述了在审讯过程中遇到何种困难,如何突破嫌疑人的心理防线,嫌疑人的心理变化等细节。
揭秘一:
预先给糯康心理“画像”
提前熟悉犯罪嫌疑人的心理状况,为审讯中的心理交锋做准备
“在见到糯康之前,我们就已经对他进行了心理刻画”。“10·5”案件审讯组组长张润生说。
“心理刻画”的主要作用是通过既有信息,为犯罪嫌疑人的心理制作“画像”,令审讯人员提前熟悉犯罪嫌疑人的心理状况,为审讯中的心理交锋做准备。
专案组除了前期对糯康所犯案件梳理得到的情报,更重要的是得到糯康集团二号人物桑康和三号人物依莱落网后提供的一些关于糯康的细节。
专案组之前对糯康的家庭也有了大致的了解,这也是刻画糯康心理的一部分。糯康至少有3个老婆,好几个家,十个子女。
在张润生看来,糯康和其他毒贩相比,没有太多突出的地方。但他有两个心理特点。一是多疑。他对任何人都不太信任,包括他的伙伴同盟。他疑心之重,以至于几乎不在人前接电话。
二是缺乏家庭责任感。尽管有很多家庭,但糯康很少承担责任,“他到底有几个孩子,自己都不清楚”。
这些对糯康的心理刻画,都将成为在审讯中和糯康心理交锋的凭据。
揭秘二:
翻译工作一波三折
翻译既要令犯罪嫌疑人听得懂,又要传达审讯的语气
对糯康的审讯中,语言问题成了首当其冲的困难。
糯康是缅甸人,傣族,有权使用本民族的语言——傣语接受审讯。语言无法沟通,审讯就无法进行。
但是翻译并不好找。傣语分不同的方言,每个方言之间有地区性差异。
而且为了能够体现审讯的语气、用词、神态,和对关键词的强调,必须要找对审讯比较熟练的人,因此只能是从民警中找翻译。
审讯组为糯康找了一个会傣语的民警做翻译,糯康最开始说可以听懂。但是到了某些关键词时,又说听不懂。
张润生说,有时候确实存在这种状况,糯康的语言里会有一些区域性外来词。比如在糯康的语言里,电话号码和电视是一个词,有时候根本无法判断他所说的意思。
审讯开始阶段,糯康一个人就换了三名翻译。最后,傣族的民警仔细听糯康讲话的语气,为他找了一名带老挝傣族口音的翻译。
“第四个翻译到的时候,糯康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说第四个翻译的话他百分之百听得懂”。
因为需要将每一句话都逐字翻译,因此审讯的时间增加了一倍。而且每次做讯问笔录前民警都会问一句,翻译人员的翻译是否能听懂。
每次审讯前,翻译和审讯员要一起熟悉案情。双方商量怎样才能最精确地表达审讯员的意图,又怎么才能把嫌疑人的回答全面地传达给审讯员。
审讯组成员张合富说,在审讯桑康的时候,一位担任翻译的老民警累得当场晕倒:“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
揭秘三:
糯康态度的变化
生活上的照顾和尊重,令糯康等人逐渐配合讯问
张润生说,糯康到审讯组后,最开始的时候有些张狂,但也能看出来他的紧张。
最初,糯康不配合审讯工作,而且会做出一些不像大毒枭行事风格的事情。云南省禁毒局局长胡祖俊对他的印象是:“非常赖皮”。
有一次,他突然小便在裤子里,并且“晕倒”。医生检查后发现,他并没有休克才导致大小便失禁的状况。而且他眼珠还在眼皮底下不停地转。
碰到这种情况,审讯民警有时候也不揭穿他,而是会给他服用一些维生素片。有时候给他做体检后没发现任何状况,他也会承认说:是的,我是装的,今天你们可以接着问我了。
随着接触时间的增加,审讯组对糯康生活上的照顾还是令他的态度发生了一些变化。
由于糯康信佛,审讯组找了和他民族习惯相似的民警,问他信佛是否吃斋,饮食上是否有特别的需求。糯康在饮食上并未提出过什么需求,只有几次,说到想吃米干,这是他们民族吃的类似于米线的食品。
有一次,糯康提起,说自己在中国吃的比2008年、2009年他在缅甸山上生活时吃的好多了,“是最好的饭菜”。有一次他看到民警和他吃一样的饭菜,还显得有些激动。
当审讯员有一次提到:“佛教要从善,你既然信佛,也应该从善”时,糯康似乎有所触动。
负责审讯依莱的民警吴健说,随着接触时间越来越长,依莱有时也会主动向他提起自己的亲人。有一次,提到亲人,依莱还哭了。“他比较重视家庭”。
审讯时间长了之后,几名犯罪嫌疑人也会主动和审讯员交谈。依莱还学了一些最简单的中国话,比如眼睛、鼻子等,显得很健谈。
揭秘四:
使用多种突破手段
思想压力、心理攻势、抓住漏洞、追问紧逼;一点点得到真相
糯康和集团的其他成员在最开始被审问时,几乎都是避重就轻和推脱。
证据组民警马骏说,糯康的审讯有几个阶段,他的心理防线是一步步攻破的。最开始,他根本不承认自己案发当天在糯康集团的指挥中心散布岛。
在第一个阶段,糯康总是说“什么都不知道”,“我在家看电视”,“电视上看到这件事”。第二个阶,糯康说“是手下干的”,但他“并不知道”。第三阶段,糯康说,是别人提起要教训那两艘船,“我同意了,让他们去做”。
到了最终,糯康才承认是自己主动产生了犯罪意图,并策划了犯罪活动。
张合富说,实施强大的思想压力是必须的。要对他们进行法律上的宣传,让他们了解这件事的后果。
心理攻势也是必不可少的。“谁都怕死,谁都有自己的弱点”。
最开始,犯罪嫌疑人会有长长的沉默,或者会在审讯中陷入僵局。吴健说到这个时候,就需要和他聊一些他感兴趣的话题。比如和依莱聊一聊他当兵的经历,或者家庭,这些话题有时候会打破他们的沉默。
在张润生看来,攻克他们,还需要抓到他们的漏洞。由于他们经历丰富,都有着极强的反审讯能力,需要审讯员和他们短兵相接。“在瞬间捕捉到关键性问题”。
有一次,在审讯过程中,依莱突然自言自语,“是不是我说真的你们才记,假的你们就不记”。这一点被审讯人员敏锐地捕捉到。
而对于一些不合常理的地方,追问进去,也能让他们乱了阵脚。
例如,依莱是在老挝被抓获的。他是缅甸人,有泰国的证件,又去了老挝。但他身上没有携带任何证件。到了异国为什么不带有效的证件?依莱始终无法做出合理的解释,这暴露了他的心虚,和试图掩饰自己身份的企图。
“一点一点攻,一点一点吐露”。张合富说,真相是一点点得到的。
□新京报首席记者 张寒 云南昆明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