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非遗”保护的下一个十年该怎样打算盘?
珠算为中国捧回了第30顶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桂冠。尽管成为“世遗”,也难掩珠算地位式微,算盘珠子的声音渐渐远去。
历时十年,中国已成为拥有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最多的国家;而下一个十年,保护工作的算盘该怎么打?
“非遗”非“遗产” 而是文化传承
“非遗”这一概念是翻译后的舶来品。民俗学家、全国文联研究员刘锡诚回顾说,2003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在世界上首次提出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概念。2004年,中国全国人大常委会批准《公约》,2005年,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加强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意见》是在官方文件上首次出现“非遗”。此前,无论学界论文还是政府文件,大家都使用“民间文化”或“民族民间文化”这个术语。
但是这样的翻译存在被误读的风险。刘锡诚说,“遗产”很容易联想到知识产权、财产等可以换作金钱的物品,而“非遗”无论在英语还是法语中都没有“遗产”的含义,而有文化传承的内容。“‘非遗’是活态的、传承的、流动的文化传统,而不是已死的‘遗产’,‘传承’和‘遗产’一词之差,可能给实际工作带来不同的后果。”
“在保护中国‘非遗’的过程中,我们应该重新认识或者确立非遗保护的理论。”南京大学徐艺乙教授认为,“非遗”是什么、“非遗”如何分类、“非遗”的风险,这些都是中国非遗保护亟待厘清的基础性问题。“现在最为重要的自己的价值判断还没有建立,重新建立‘非遗’的基础理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没有传承人,“非遗”传承不可想象
从中国非遗保护工作发轫之日起,“重申报轻保护”的批评就没有停止过。对此,国家非遗保护专家委员会秘书长屈盛瑞说:“申报是保护的基础,没有申报就无法开展保护,重申报并没有错,但是不要在拿到名录项目后,却把保护工作不当一回事。”
从2006年至2008年,我国进行了首次全国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普查,初步查明全国“非遗”资源有87万项。当时参与了这项工作的屈盛瑞表示,87万这个数字并不足以涵盖全国“非遗”资源的总量,而且现有的普查成果还有待于认真的研究和认真的总结。
今年6月,一位陶瓷艺术大师、国家级非遗代表性传承人去世了。“这位老爷子的技术能不能完整地留存下来?我觉得没有。”屈盛瑞表示,目前我国国家级非遗的传承人中有相当一部分已经去世,这就意味着技艺可能丢失,这就需要建立科学的非遗代表性传承人保护和传承机制。全国现在有2万多人从事“非遗”保护工作,同样需要加强人才特别是系统专业人才的培养。
“现在对于‘非遗’的生产性保护有一些误区,把它简单地理解为发展生产,另外则是见物不见人,只注重物质产品的产销,忽视传统技术的传承。”国家“非遗”保护工作专家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周小璞批评说。
中国艺术科技研究所副所长兰静同样认为,文化是“人化”,传承需要人,没有传承人和工作人员的非遗保护是不可想象的。
让“非遗”重建我们的生活方式
徐艺乙表示,中国“非遗”项目有很多似乎是很零碎的东西,但是如果把它们串起来,我们就有可能去恢复和重建健康的生活方式。
在徐艺乙看来,当前地球面临的资源和生态问题,同样可以在“非遗”传统中寻求答案,例如传统手工艺中有“以质求量”的选择,一把椅子可以传几代人,而现在工厂生产的椅子折旧时间可能只有五到八年,这就增加了对能源和木材的消耗。“这样的传统就需要我们通过保护和认识‘非遗’项目去重新了解。”
“全球化就是同质化,导致了文化品种的单一化。”中国艺术研究院曲艺研究所所长吴文科则认为,现代化带来了文化的“替代性置换”,我们对于传统的程序已经出现了“抛弃性断裂”,而“非遗”中物质文化遗产里面很多精神价值体现了人类的一种信念、信仰、诚信的精神,或者说美好愿望。因此,“保护非遗就不仅仅是简单意义上的文化传承。”
吴文科说,“非遗”包括了观念、知识、智慧和手工,它的精神实质和审美表情则可归纳为敬畏自然、尊重规律、追求美好和崇尚创造,因此,当下的“非遗”保护就是对于传统美好精神图景与美好心灵品性的传扬与承续,对当下人心扭曲和人性迷失的矫正与救赎,对于真正人的生活的切实追寻。“保护‘非遗’就是在全球化、现代化时代重建文化自信,重塑文化价值观。”(记者冯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