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照顾好每一位细菌战受害老人
“万少华团队”下乡为烂脚病人服务。资料照片
8月7日，《光明日报》头版头条及5版整版刊发了《衢州“万少华团队”救助日军细菌战受害老人》《“让我们一起抚慰民族的伤痛”——浙江省衢州市“万少华团队”救治日军细菌战受害者纪实》两篇报道，全景报道了衢州市柯城区人民医院“万少华团队”救助细菌战受害者的感人事迹，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
70年前，在那场强加给中华民族的战争中，中国人民经历了数不尽的苦难。20世纪40年代，侵华日军在浙赣地区大面积使用鼠疫、霍乱、炭疽等细菌攻击中国平民，造成各地疫病大流行。
衢州为浙闽赣皖边区重地，交通要道；在衢州保卫战中，衢州军民曾两次重创日军；在“东京上空30秒——杜利特尔行动”中，参加轰炸东京、大阪、神户等城市后，64位美军飞行员未能按计划迫降在衢州机场，后来坠落在衢州及周边地区，衢州军民拼命救护了他们……这一切，让衢州招致了日军的残酷报复。衢州成为日军细菌战在中国的第一战场，浙江遭受日军细菌战袭击，三次的“靶心”都是衢州。战后的专项调查认定，衢州市有5294名有名有姓的中国人死于细菌战。
70年过去了，中国的百姓依旧遭受着当年细菌战的贻害。大量当初侥幸生还的细菌战受害者，在战后被诸如“烂脚病”等伤害折磨，他们或许终身也无法痊愈。
不堪回首的灾难
衢州市黄家街道（原地属柯城区）新铺村，81岁的崔菊英面对记者回忆：20世纪40年代的一天，她原本在埋头种田，忽然发现远处走来几个背着枪、穿着奇怪的日本兵，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她赶紧逃命，躲进附近的草丛里。过了不久，她的双腿大面积溃烂，慢慢地竟出现一个大坑，还散发出阵阵恶臭。从此，这种“烂脚病”每日每夜折磨着她，腿上的脓血止不住地流出来。
后来她才知道，那几个日本兵在所到之处都撒下了跳蚤、麦粒、大米等含有炭疽病毒的东西。下田劳作，使得她腿上原有的伤疤受到细菌感染，引起溃烂。老人说她还算幸运，创面较小，村里有些人双腿都烂得掉了下来，还有人后来就死了。
在柯城区华墅乡三官岭村，80岁的老人朱土文向记者讲述了日军的另外一种细菌战方式——飞机空投。她在放牛时看到日军飞机飞过来，很低很低，扔下来一包包东西，有稻谷、破布等，她没在意，飞机走后继续回到原地放牛。谁知，这些载体上附有大量炭疽细菌。随后，她的右腿大面积腐烂、流脓。这种病痛折磨了朱土文70年。
朱土文说：“我女儿的家就在对面不远处的山上，这里就能看见，我已经有6年多没去过了。”她溃烂的右腿已无法迈出一步。不久前，对朱土文很好的妹夫去世，因为烂脚，她也无法出门，去最后送一下妹夫。
柯城区九华乡外坞口村87岁的魏洪福、沟溪乡碗窑村77岁的巫双良……他们都是普普通通、安分守己的农民，然而他们腿部溃烂，终生不治，病痛让他们都生不如死。这一切，都是70年前侵华日军灭绝人性地使用炭疽细菌武器造成的。
家里来了更多志愿者
“二战期间的日本细菌战部队，其组成人员大都是医务工作者，但是却背弃了医生救死扶伤的天职，犯下了伤天害理的战争罪行，从天使堕落成了魔鬼。”网友“西湖客”看到《光明日报》的相关报道后在网上评论：“万医生团队则恰恰相反，用人间大爱在抚平侵略者留下的创伤。可以这么说，日本军国主义的加害在这些受害者身上还在持续，而中国的白衣天使还在与恶魔斗争，希望有更多的人来帮助受害者，让他们安享晚年，用有质量有尊严的生活来见证抗战的胜利，来协助万医生团队，汇聚成更大的救助力量。”
“为万少华团队点赞！”这是无数个网友在看过《光明日报》相关报道后在网上的留言。
“抚慰民族的伤痛，我们这一代年轻人的责任绝对不能缺失，也不会缺失。”万少华说，“但是，遗憾的是，我们能做的只是尽力不让病情恶化，这种病至今无法根治。”
万少华向记者介绍：“最近两年，有人将植皮方法引入‘烂脚病’治疗，但能执行手术的条件极为苛刻，对创面整洁度要求非常高，而且后续恢复情况还需跟踪。就我们目前保守治疗的病例来看，无论创面清洁得多干净，‘烂脚病’始终都存在复发的风险，而且原因未明。像崔菊英，2010年创面已经变白，都能看到一点血色，但两年前，不知为何，她的病情突然恶化，直到最近溃烂情况才有所好转。”
在九华乡外坞口村，魏洪福对记者说：“没有政府、没有万少华这些年轻人，我活不了这么久。我不识字，但是最近家里来了许多好人，听他们说都是看见我们衢州的报纸、我们衢州的电视台讲了你们《光明日报》的报道后，知道我的。大家给我送来了牛奶、香蕉、苹果、大米、油。”
华墅乡三官岭村朱土文老伴秦沙子对记者说：“万少华这些医生、护士真的好，我不会（擅长）说话，但我都是记在心里的。听我老婆说，万少华、大家上报纸、上电视了，我为他们高兴。现在我的家里来了更多志愿者帮我们。”
8月26日下午，柯城区航埠镇姚家村姚桂土家。看见中央电视台、人民日报、浙江日报、钱江晚报等各大媒体都来到家里，91岁高龄的“烂脚”老人一下子懵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到家里？”
“爸，有个《光明日报》记者写了烂脚病的报道，在《光明日报》上刊登出来了，现在全国都在关心烂脚病人，他们来采访你了。”姚桂土小儿子告诉老人。
一提起万少华他们，姚桂土老人顿时赞不绝口，连连说：“他们真是好人！好人！好人！”老人清楚地告诉记者，最早来他家的是柯城区人民医院郑医师（郑新华）、毛医师（毛晓伟）。后来万医师（万少华）也来了。这么多年，都是他们像亲人一样照顾我。采访结束时，老人佝偻着身子，一直把大家送到院子门口，挥舞着双手一边送别大家，一边说：“感谢党、感谢政府、感谢柯城区人民医院的医生护士。”
照顾好每一位受害老人
记者从柯城区人民医院了解到，医院有945名员工，80后、90后占全院职工80%以上。8月7日，《光明日报》刊发了柯城区人民医院“万少华团队”事迹后，在医院内部引起了强烈反响，更多的医护人员主动报名，参与到志愿服务之中。目前医院已有“万少华团队”之“爱心妈妈”致力于帮扶结对留守儿童，“万少华团队”之“白衣天使”开展义诊，“万少华团队”之“微心愿”帮扶孤寡老人送温暖等。
为响应衢州市委、市卫计委的号召，连日来，衢州全市的医护人员、衢州职业技术学院护理专业的学生及全市市民自发组成救助“烂脚病”患者的志愿者服务队，已加入爱心接力，照顾帮助受害老人群体。衢州职业技术学院护理专业的22位学生是最早报名的志愿者。志愿者方雅芯说：“细菌战受害者就在我们的身边，年轻人应该有担当。”
中国医师协会创伤外科医师分会名誉会长、解放军301医院生命科学院院长付小兵，中国医师协会创伤外科医师分会会长、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上海市烧伤研究所所长陆树良等专家学者，以中国医师协会创伤外科医师分会名义，带动上海市创面修复研究中心和全国创面修复专科联盟及相关专家，联合组成了志愿者医疗团队，联合上海王正国创伤医学发展基金会，推出“细菌战烂脚病人救助”公益项目，计划筹集100万元人民币，用于救助衢州、丽水、金华等地的“烂脚病”患者。
衢州市民政局下属单位福彩中心决定，捐赠120台轮椅，并安排16余万元公益金，和衢州日报报业集团“周到工作室”、中国细菌战受害者诉讼原告团团长王选合作，征集愿意免费手术的“烂脚”患者老人。9月2日，全国专业医师志愿者治疗团队将到衢州市柯城区人民医院，让衢州全市的“烂脚病”患者可在家门口接受治疗。侵华日军细菌战衢州受害者协会（筹）负责人吴建平向记者介绍，此次来衢州的专家学者志愿者治疗团队，有上海王正国创伤医学发展基金会秘书长陆伟雄，中国医师协会创伤外科医师分会会长、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上海市烧伤研究所所长陆树良，全国创面治疗专家、原上海瑞金医院烧伤科主任肖玉瑞，上海交通大学附属第九人民医院医生吴敏洁等专家。
8月11日，作为特邀嘉宾，参加了全国“历史遗留‘烂脚病’患者治疗经验总结会”，刚刚荣获“王正国创伤医学发展基金会”第一届特殊贡献奖的万少华向记者介绍：经过医疗团队救治，目前尚在的19名老人中，创面愈合的有新新街道建新村阮大美和华墅乡柴家村陈荣富；创面明显好转80%以上的有17位老人，其中荷花街道的许家燮及黄家街道的崔菊英老人已经老年痴呆，丧失了诉说历史的能力；另外一名航埠镇枧头村陈羊古老人因为左下肢溃烂发生癌变截肢，虽然烂脚不复存在，但医护人员仍然一直严密观察随访，防止复发。
记者了解到，目前，柯城区的日本细菌战幸存者从39人减为19人。毫无疑问，这个数字会继续减少。万少华说：“每年都会发现又走了老人，心里很难受。老人能坚持这么多年真的很不容易，他们很坚强，但很可能，直到生命的末尾，这批细菌战幸存者还是带着终身无法治愈的遗憾离开。”
“为了抚慰民族的伤痛！”万少华说，“我们团队会一直坚守，直到照顾好最后一位老人。”
（本报记者 严红枫 本报通讯员 张桂芬 严粒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