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熊猫国家公园与它的珍稀野生动植物“户主”们
【共建地球生命共同体·行动】
光明日报记者 杨舒 周洪双 光明日报通讯员 龙婷婷
从青藏高原东缘,沿着横断山脉往北延展到秦岭,是一片狭长的地带。南北跨度700多公里,海拔落差5000多米,这里的亚热带和暖温带山地生态系统庇护了以大熊猫为代表的8000多种珍稀野生动植物。
2021年10月12日,在联合国《生物多样性公约》第十五次缔约方大会上,中国向世界宣布:大熊猫国家公园等首批五个国家公园正式设立。地跨川陕甘三省,纵横岷山、邛崃山、大小相岭山系,大熊猫国家公园把过去各个相对独立的保护“岛屿”串联了起来,共同构筑起大熊猫的“保护伞”。
然而,保护大熊猫的意义早已不止于大熊猫本身。在大熊猫的“伞护”效应下,这里的生灵将得到一片更为完整、连续、广阔的家园。
大熊猫国家公园内的朱鹮 赵纳勋摄/光明图片
频繁邂逅 缘于生态廊道的架起
野生大熊猫以“隐士”著称,行踪隐秘,警觉性极强,因此见者寥寥。但就在前不久,大熊猫国家公园宝兴片区的一位村民却在山路上偶遇了一只下山玩耍的野生大熊猫。2021年以来,这样的偶遇越来越多——三官庙管护站巡护人员已目击4场“比武招亲”;卧龙片区监测队员一天之内目击到3只野生大熊猫——这是野外偶遇大熊猫频率最高、数量最多的一次记录。
从难以相见到频繁邂逅,背后是肉眼可见的保护成效。大熊猫国家公园管理局相关负责人介绍:“近年的监测发现,整个国家公园范围内,野生大熊猫的独立探测次数明显高于以往;DNA个体识别也表明,大熊猫的种群数量明显增加。它们扩展着活动范围,被人类遇见的概率自然大大增加——而人们友善的保护意识,也让动物能够离人更近。”
种群的壮大,有赖于基因的交流。岷山山脉地跨川甘两省,拥有数量最多的野生大熊猫种群。而分布在岷山北部的黄土梁大熊猫基因交流走廊带,正位于两省三县接壤处,贯通着岷山和秦岭两大山系。目前,已有530余只大熊猫通过这个关键的生态廊道节点。2021年3月,科研人员在黄土梁大熊猫廊道用手机记录到了野生大熊猫雪中漫步的珍贵画面。
同样在岷山的土地岭大熊猫廊道,则连接着虎牙和九顶山两大大熊猫种群,也是岷山许多野生动物南来北往的唯一生命走廊。20世纪50年代以来,人为垦殖和茂县至北川公路的基础设施建设等人为活动,致使该区域的自然资源遭到严重破坏,低海拔的原始阔叶林带已被农耕地替代,大熊猫等野生动物面临栖息地破碎化、种群隔离、遗传多样性丧失甚至物种绝迹的困境。
近年来,随着大熊猫国家公园体制试点,以土地岭为中心的一条宽2至4公里、长23公里的“人”字形大熊猫走廊道逐步建成,将大熊猫栖息地连成一片。2020年8月,研究人员成功拍摄到了大熊猫在廊道中吃竹子的身影。
红外相机拍摄的在草甸上玩耍的雪豹母子 光明图片
大小相岭 小种群的复壮之路
国家公园内的大相岭和小相岭山脉,分处四川雅安与凉山州境内,共同面临着大熊猫种群孤立的危险。
2015年发布的第四次大熊猫调查报告显示:大相岭山系共有野生大熊猫38只,小相岭仅有30只,大熊猫种群遗传多样性较为贫乏,种群生存形势极为严峻。两地大熊猫孤立小种群的保护成为国内外关注的热点。
在学界,野化放归被认为是增加孤立种群遗传多样性、解决大熊猫栖息地“碎片化”最快捷的手段。早在2009年,邛崃山系的野生大熊猫泸欣被首次移居到了栗子坪,成功与当地种群交配产崽,证实了异地放归计划的可行性,也点燃了复壮孤立小种群的希望。
“我们致力于大熊猫科研的目的,就是保护与复壮野生大熊猫种群。当下,圈养大熊猫繁育技术取得长足进步,能为野生种群的补充给予支持。”大熊猫研究专家胡锦矗介绍,近年来,大熊猫国家公园管理局联合中国大熊猫保护研究中心和成都大熊猫繁育研究基地,以卧龙核桃坪、天台山和都江堰3个野化培训基地为基础,建立栗子坪、大相岭两个野化放归基地。作为大熊猫小种群复壮的重要科研支撑,目前正在其中进行野化培训的大熊猫就有10多只。
2017年,人工圈养的大熊猫八喜、映雪在栗子坪麻麻地被放归。放归的4年里,GPS定位时不时传回它们的踪迹。科研人员表示,正期待着得到它们野外带崽的消息。
此前在国家公园试点期间,一个与大专院校、科研院所共同筹建的“大熊猫小种群保护与复壮研究开放实验室”已在栗子坪建成,并投入使用,主要从事大熊猫小种群保护与大熊猫野化放归监测的科学研究。这项研究为小相岭大熊猫建立了个体DNA档案数据库,目前,通过野化放归,已为小相岭种群先后补充了8只大熊猫。
正在过河的野生大熊猫 胡万新摄/光明图片
“伞护”效应 捕食者的回归与复苏
“硕大的金雕竟然抓着一头小猪在天上飞!”这样神奇的场景在岷山时常发生,还有扭角羚在草甸集体“走婚”,黄喉貂围猎小麂.....最令人振奋的是,研究人员近期在高山区域首次采集到狼和雪豹的影像,确认了大型食肉动物在岷山分布或回归。
生物学中,伞护种是指某一物种的生存环境需求能涵盖其他物种的生境需求,在对该物种进行保护的同时,也能为其他物种提供保护。大熊猫国家公园对熊猫的保护,其实也在“伞护”着这里的其他生灵,对那些顶级捕食者也不例外。
金钱豹与大熊猫的栖息地高度重叠。然而,一度的人与动物冲突,使我们对豹的大多数目击记忆停留在了20世纪90年代初。
2020年7月,放置在卧龙海拔4000米处的两台红外相机记录下一只雄性金钱豹的影像。迄今为止,邛崃山系也先后拍到两只金钱豹。
“豹种群在邛崃山脉有慢慢恢复的迹象,同一台相机还多次拍到雪豹的身影。两种大型食肉动物同域共存,侧面反映出长期有效的保护管理让邛崃山有着健康良好的生态环境,生物多样性极为丰富。”北京大学生命科学学院研究员李晟说。
大熊猫国家公园内的二郎山红岩顶与贡嘎雪山 蒋红阳摄/星球研究所/光明图片
邛崃山不仅等来了金钱豹的回归,淡水生态系统食物链的顶端捕食者——欧亚水獭也在2019年春天“踏水归来”。邛崃山不仅是大熊猫模式标本的诞生地和大熊猫保护科研的发源地,而且是全球最大的大熊猫野化培训基地和绿尾虹雉人工繁育种群地。
如今,国家公园大熊猫分布区内还分布着豹、雪豹、狼、豺等大型食肉动物。其中,位于大熊猫国家公园邛崃山系中心的卧龙,更是目前大熊猫分布区中唯一一个保留有全部4种大型食肉动物的地区。大熊猫国家公园正同样致力于这些大型食肉动物种群的恢复与长期发展,在更大的空间尺度上进行系统保护规划。
从保护管理到生态系统治理,从复壮野生大熊猫种群到实现整体保护,践行生态文明体制的大熊猫国家公园正撑起一片万物和谐共生的新天地。
《光明日报》( 2022年01月01日 08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