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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2011-09-11 10:49:24 来源:山东商报 大字体 小字体 扫码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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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阳光明媚的九月的那天上午,当阿蒂经过他办公室所在大楼的旋转门,走到街道上,他的世界便改变了。从那一刻开始,他的生活便驶入另外一个航线。]

  这场经历迫使他离开了纽约,这个他生活了26年的家,他搬到了西边100英里远的宾夕法尼亚州的兰开斯特。

  58岁的阿蒂在接受BBC(英国广播电台)采访时表示,“我记得那天天气很好。只要我一看见美丽的蓝天时,我总会想起那天的早上。”本版编译 记者 潘愈

  我看见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正在坠落

  当时他是Holland & Knight律师事务所的一名助理文书,他的办公室就在一座楼的23层上,这座楼和世贸中心大楼被教堂街和千禧希尔顿酒店隔开了。在8点46分,随着一声巨响,整个楼都随之颤动。

  他的一个同事问是不是打雷了,随后有人尖叫起来,大家都赶紧跑出了大楼,因为一架飞机撞击了世贸中心双子塔中的一个。

  阿蒂乘电梯到了一楼,然后通过旋转门走了出去。“就像是绿野仙踪里的场景一样,仿佛突然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就像所有一切都慢了下来,一段段地在过慢镜头。”

  “很多白色纸片覆盖在地面上,就像雪花一样降落下来。我记得我还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多的纸张呢。”我朝着教堂街走了一小段,双子塔就位于那里,那时是我第一次看见了北塔。我被吓得目瞪口呆,真的很难想象我所看到的。

  “那里有一个巨大的黑洞,火焰是明亮的橘红色,浓烟从楼中翻滚而出。”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了,他说道,随处都可以听见警报声。“我不知道我看了北塔有多长时间,我整个人都惊呆了。我意识到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在坠落。是人在坠落,那一刻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人们开始尖叫,当看见有人在坠落,我尖叫着‘不,不,不!’那时,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反应——但是我本能地跑向他们。”

  “我跑到广场他们坠落的地方。来不及想什么,我只是朝着楼跑去,就想着‘我能帮帮这些人吗?’我想他们就躺在那里,我可以握着他们的手,或者陪他们坐着,安慰他们。”

  另外一个人和阿蒂一起跑了过去,可是过了一会儿,这两人都停了下来,因为他们惊恐地看见那些坠落的人们都已经死了。阿蒂又想起了那些在地上堆积的尸体。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从左边我看见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正在坠落。我原本以为一个人从高处跳下的时候,在撞击地面之前,就已经死了。”

  “但是我记得他当时根本就还活着,我仍然能看见他的胳膊和腿都在动,就好像是要支撑他自己似的。”

  一些警卫人员喊这两个人通过另外一座世贸中心大楼(也就是5号大楼)到安全的地方。随后,阿蒂看见第二架飞机撞击上南塔,距离第一架仅17分钟的时间。

  残骸和碎片像大雨一样倾泻而下

  大混乱爆发了。残骸和碎片就像大雨一样倾泻而下,他说,当他跑向富尔顿街的时候,一大块碎片正好坠落到地面上。

  “人们开始从我头顶上跑过,我想我要被踩死了,但是我还是想方设法站了起来。我记得当时喊着‘上帝啊,救救所有人吧!”

  阿蒂记得当时跑过一个个头很高的男子,这名男子脸部朝下躺在街上。蹲下来,阿蒂看见这名男子头部受伤很严重。他被一把从其中一座大楼上掉下来的东西砸伤了,浑身是血地躺在附近。

  “另外一名男子也停了下来,给了我一件牛仔夹克,我们用夹克包住那名男子的伤口,随后我记得我发现他的手表掉落在旁边的地上,我把它放进了那人裤子的口袋里。我们将他翻了过来,他有个写有名字的工作牌。”

  阿蒂继续说道,“我最大的遗憾是我没有看工作牌上的名字。(要是看了的话)我可以找到他的家人,告诉他们在那里有人陪着他。”

  一辆救护车赶来了,这需要几个人帮忙把这个人抬上担架。阿蒂轻抚着那人的胳膊,告诉他他会没事的。

  阿蒂意识到他把手机遗落在办公室里了,他开始向陌生人借手机,以便给父母报个平安。但是没有一部手机是能用的,因此他去了一间咖啡馆,在那里用了电话。当他出来的时候,他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他朝左边望去,看见一大块墙体冒着烟朝他这边过来了。南塔倒塌了!

  那天上午,第二次,他又开始为了活着而奔跑。时间是9点59分,就在第一架飞机飞向北塔73分钟之后。

  当他有意绕开帝国大厦那一片,回到位于第四十三街的公寓时,都已经快到中午了。北塔也倒塌了。但是阿蒂此时离得已经很远了,听不到声音。

  当他说“我来自纽约”时,人们都起立鼓掌

  “我开始害怕黑暗。这是‘9·11’之前从来没有的事。有光亮让我感觉安全。”

  “(袭击过后的)第一个星期里,我总是很早就醒来,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我父母打电话。在电话里我会和他们一起哭。那一周有很多时间都在哭泣。”

  “我感到从来没有的悲伤,悲痛和哀悼,就像是自己也失去了爱人一样。但是仍然不能理解,试着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发现他所在的公寓里有两名男子失踪了,还有一名律师最后被看见跑向了双子塔也可能已经死了。

  阿蒂做了同样的事情但是活了下来。他接下来的两年里一直靠酒精麻痹自己,但是却一直都很清醒。为了摆脱“噩梦”,他找了一个心理医生,数周的时间里,他每天都会去看这个医生。

  酒鬼们的匿名聚会也是他与大家分享感受的一个机会,但是他一个人住着,没有同伴提供不间断的支持。很长时间里他都被诊断患有创伤后紧张症。

  阿蒂所在的律师事务所搬到了市中心临时找的办公室,但是袭击过后的两到三周里,他都无法重回工作。当他重回工作的时候,这还是他头一次出门,就跟冒险一样。

  几天之后,他租车前往马里兰参加一个30年的高中聚会。当看见有飞机降落的时候,他突然大哭起来。聚会中,当他自我介绍说“我来自世界上最伟大的城市——纽约”的时候,人们都起立报以掌声。

  他以前在世贸大厦遗址附近的办公室很快就能使用了,但是让阿蒂重返那里根本就是一种折磨。以前世贸中心广场,曾经是他午餐的圣地,现在对他来说就像是坟墓。一天早上,警察容许他进入遗址,他才能有机会将6朵玫瑰花放在这个他认为是圣地的地方。

  我在记录那些我看着死亡的人们

  2001年11月,他从工作了13年的公司辞职。这样继续下去太痛苦了。他专心在他的新工作上——写下他自己亲身经历的一些故事。

  事件之后,他给家里和朋友们都发了电子邮件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并且将他的故事转发给了其他人。很快他就开始收到来自陌生人的鼓励邮件。在他们的鼓舞下,他开始着手写他的故事了,他坚信保存这些记忆是他的责任。这个故事成为一个独角戏剧本,作为百老汇舞台剧在洛杉矶进行了演出。

  “这个剧本让我有目标感。‘9·11’之后的那两年里,每当我专注于我的这个剧本的时候,我感觉那是我生命里唯一一段充实的时间,因为我目的明确,我想我正在做十分重要的事情,一件无私的事情,因为我在记录那些我看着死亡的人们。”

  每一次演出之后,一些人都会告诉阿蒂关于他们自己的故事。让他意识到所有美国人都有他们自己的“9·11”故事。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纽约,我原本以为我生命最后的日子会在纽约度过,但是现在离开这里似乎是正确的事情。”对于离开,他觉得很内疚,但是家庭召唤的力量是势不可挡的,而且他觉得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突然之间,我觉得我应该和家人更亲密一些,我想这样,我应该这样。对于我和我父母来说,‘9·11’那天,我原本可能会死掉,所以和家人在一起对我来说变得特别重要。”

  “尽管我已经50多岁了,但是我觉得我需要我母亲和父亲,我需要安全感,我需要家庭。”

  一些人仍然还在惊恐地挣扎着

  阿蒂说像他这样的“9·11”幸存者和目击者属于“被遗忘的大多数”,从来没有人认为他们也是受害者。“他们不让任何幸存者参加纽约的十周年纪念仪式,只让丧失亲人的家庭成员参加。”

  “就感觉你不重要一样。一些人仍然还在惊恐地挣扎着,比我的状况还要糟糕。当时在那里的人仍然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影响,但是人们却不记得我们。”

  除了经济上和精神上的压力之外,阿蒂现在很乐观地看待未来。 “现在这就是我的生活,虽然我以前从来都没有接受过。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有了另外一种改变。不像以前那样抗拒,而是学着接受。我从悲伤的舞台上下来,又回到生活中。”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通过‘9·11’来重新定义我是谁,我想我现在正在逃离。关于‘9·11’的经历只是作为我其中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

责任编辑:周岩